归雁

【亚梅】后来（一发完）

写给 @Parkville 桑的。

好多次提起笔想写你的点文，然而黑化我实在是苦手。

尽力写了一个与原剧不一样的梅林，希望你喜欢。

——————————

（1）

天气已经转凉了，太阳虽仍旧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却感受不到几分暖意。

哈利推开宅子的大门，径直穿过庭院，望屋子里走去。心想天气这么好，他们也不知道开开窗户，呼吸点新鲜空气多好啊，非要把自己闷在屋里，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屋子里，把自己闷得阴森森的两人在桌子上摆了个棋盘，面对面对峙着。年轻的那个一头金发油光水滑，梳成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他身着考究的长袍，一看就价格不菲。

年老的那个一头花白的长发，头上戴着个破破烂烂的帽子。哈利记得他们曾努力想给老人换上新买的长袍，可看样子他们才走没多久，老人便又换上了他那身陈旧的蓝色外套。

老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低头注视着棋盘。他的脸苍白一片，没有半点生的气息，双目黯淡无神，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

“将军。”他将王后挪了一个位置，淡淡地向对面的男子说。

“好吧，我认输。”男人也不纠缠，爽快地认输了，末了再加一句赞叹：“真厉害。”

“我也来一局可以吗？”哈利在一旁看着棋盘，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

他是对着年轻的那个说出这句话的。可老人默不作声地扫了他一眼，推开棋盘站起身来，走到沙发处坐着，拿起一本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呃……”哈利有些尴尬，看看老人，又看看棋盘，最后还是坐了下去。

“我记得他那边的国王从来没死过。”他向对面的人吐槽道。

“是，”对面的人揉着额头，似乎还心有余悸，“之前把棋介绍给他希望他能以此打发时间，谁能知道他这么厉害啊……第一局开始就稳赢。”

“继罗恩之后，这是我见过下棋最厉害的。”

“哼，韦斯莱……”对面那男人习惯性地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不对，立刻收敛了表情。

“马尔福，你这破习惯可真难改。”

“就不劳你费心了，波特。”

“我怎么觉得他比上次瘦了些？”哈利又转过头去看看老人，“你克扣伙食了吗？”

“怎么可能？！我缺那几个钱吗？”一提到“克扣”两个字，德拉科立刻炸了，“我还专门雇了最好的家养小精灵来照料他，像伺候祖宗一样！”

“不是像，我们本来就在伺候祖宗。”

“……”

“你敢说不是吗？他可是所有巫师的祖宗。”

（2）

霍格沃茨大战结束得有些莫名其妙。

哈利已通过复活石见到了逝去亲人的影子，早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坚定地踏上赴死的道路。

一道绿光闪过。意料之中的死亡却并没有到来。一阵过于强烈的蓝光盖过了一切，哈利闭紧双眼，好久才睁开，随后便被如潮涌般涌来的惊愕之情笼罩了。

伏地魔在阳光下化作无数纸片，转眼间便飘散的空气中。一同泯灭的还有那些罪大恶极的食死徒，哈利注视着眼前一片烟尘，一时间瞠目结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尔福夫妇难得幸存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德拉科·马尔福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他看上去甚至更加疑惑和恐慌，不知所措。

一声闷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唯一醒着的两人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位陌生的老人倒在地上。他头发花白，身着陈旧褪色的蓝色外套，头戴一顶皱巴巴的帽子，双手死死护住他那个饱经沧桑皮包。

哈利和德拉科斗争了那么多年，这次倒是难得达成了一致，隐瞒众人悄悄把这老头给搬到了校长办公室。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念头在指引着他们，叫他们严守秘密。

至于霍格沃茨的这场大战——敌人都没了，可不就是战争结束了吗？起初大家还提心吊胆，生怕伏地魔又挑个什么卑鄙之极的法子复活，生怕残余的食死徒实施报复。但整个魔法界太平安稳了几个月后，大家都忙着投身重建恢复工作了。

再说那个老头。当初哈利将伏地魔已死的消息带给大家，享受了一片胜利的欢呼后，终于找准时机穿上隐身衣，偷偷溜到了校长室。

老人一直昏迷不醒，哈利和德拉科尝试了各种办法也没辙。最后还是德拉科挺身而出，表示自己还有一套房——哈利着实惊讶了一番。这些年德拉科致力于与自己斗争，在两个阵营间摇摆不定，买房确实是他做出的为数不多相当明智的事情。

更不要说他把房子选在了荒无人烟的地方，现在看来真是颇有先见之明。

他们又瞒着众人，偷偷将老人转移到了那栋房子里，好生照顾着。

至于斗争？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再加上如今有了共同的秘密。就算看对方不顺眼……有些争执，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3）

老人醒来那天，正巧轮到哈利在看护。这一个直挺挺的起身把他吓得不轻，连忙给德拉科发了消息，再小心翼翼扶着老人家，帮助他靠在床头。

德拉科幻影显形赶来，碰巧撞上老人用那一双无神的眼直愣愣地盯着哈利，问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十分精妙，有深度，有内涵，不愧是三大终极哲学问题之一。

一下子就把两个见过大场面、名声在外的巫师给问懵了。

“怎么办？”哈利悄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德拉科同样悄声回答道。

“去问问邓布利多教授？”

“那画像也不会什么都知道啊！”

最后他们还是去问了。没想到还真问出个名堂来，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让两个年轻人可怜的大脑膨胀爆炸。

这个人是梅林。

没错，正是梅林，那个传说中辅佐亚瑟王的梅林，行走在大陆上最伟大的巫师梅林，传说中永生不灭的梅林。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两人完全无法接受。

所以等到老人再一次询问他们“我是谁”时，德拉科有些暴躁地开口道：“你是我们祖宗。”

老人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即曲着腿坐在床角，脑袋转向一边，直接就不理会他们了。

不愧是祖宗，脾气还挺大。哈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虽然传说梅林一直活着，但他向来行踪不定，隐匿身形，从不参与世间琐事。这次他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失去记忆，实在是未解之谜。

“传说他不会死，可没说过他不会老，我能想到的最符合他当下症状的病就只有……”

老年痴呆。

哈利话音未落，德拉科暴怒地反驳道：“巫师始祖怎么可能患上这种愚蠢的麻瓜疾病？！”

“怎么不可能，传说梅林大法师还是混血，有麻瓜血统呢。”

不管怎么说，照顾老年人的任务，算是彻彻底底落到了两人肩上。

（4）

哈利又将一本书放进箱子，想了想，抽出魔杖给箱子施了个无限延展咒。

毕竟以防万一。

“你疯了吗？”德拉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嫌弃地注视着哈利将一本一本的书从箱子里搬出来。

“《亚瑟王之死》《永恒之王》《亚瑟王的陨落》《亚瑟王1:凛冬王》……波特，你是打算转行研究历史了？”他随意扫过其中几本书的封面，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我们面前可是站着真实的梅林，”哈利振振有词地说道，“传说的版本太多太杂了，我们难道不应该弄明白历史的真相，了解他的亲身经历，才能更好地帮助他吗？”

德拉科原本不以为然。等到他读到第十本书时，终于同意了哈利的看法。

梅林可男可女可老可少还能理解，毕竟他是伟大的巫师，只要他愿意，便能以任何身份出现。

可其他版本都是怎么回事？

莫德雷德是英雄？莫德雷德是反派？莫德雷德是亚瑟的养子？是王后桂妮薇尔的兄弟？是亚瑟与莫嘉娜之子？还是亚瑟与莫高斯之子？

莫德雷德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他们得总结出一个最合适也最有道理的版本，这样才能讲述给梅林。先前两人并没有告诉梅林他的名字，于是讲故事的时候也用不着顾忌什么。

就是在故事情节方面，哈利和德拉科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哈利自小在麻瓜家庭长大，最先接触到的是以亚瑟王为主角，歌颂王之伟大的传奇版本，故事里的亚瑟简直是个顶天立地举世无双的王中王，一场战斗就能杀敌900，一把Excalibur在手就能屠天戮地，战场上可单手斩龙，政局上可舌战群儒。

德拉科是纯正的巫师，他所接触的传说，大抵都是为了突出巫师始祖梅林的贡献。亚瑟王对梅林可谓言听计从，梅林说左就绝不往右，他依赖梅林依赖得不行，一有问题必向国师求助，嚎“梅林！”的频率，简直像是三岁的娃娃喊妈。

版本冲突之大，亚瑟仿佛分裂成两人。

两个人把故事的时间线梳理好，一开始还决定在两个版本间寻找一个平衡，在差点打起来之后还是放弃治疗，生硬地将两个故事扯在了一起。

（5）

抽了签，最后哈利忐忑不安地坐到老人身边，清了清嗓子。

老人默不作声地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想听个故事吗？”哈利询问道。深吸一口气，还不等老人回答，便调整状态，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繁荣昌盛的王国，一个伟大的国王统治着这个国家。”哈利刚念完第一句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种套路似的开头，怎么就跟小朋友的睡前故事一样？

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这位国王，就是我们故事的主角之一。传说他恪守骑士精神，善良，正直，仁爱，忠诚，有礼。”

“他创立象征平等的圆桌骑士团，每一位骑士都拥有自由发言的权利；他废除父辈们那些严苛的法令，深受人民爱戴；他扶贫济弱，英勇杀敌，建立起一个繁盛的王国。”

“他有一位特别的顾问，他的国师——这便是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在他统治国家的过程中给予了他无限的帮助。传说那位国师强大而神秘，被誉为行走在大路上最伟大的魔法师。”

哈利顿了顿，他发现老人似乎终于对什么事物提起了兴趣，他紧盯着自己，听得出神。“怎么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

老人眨了眨眼，目光中的热情褪去，最终又回归一潭死水。骇人的双目死死盯着哈利，语言平淡而冰冷：“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最终有谁死去了，又有谁活着？”

（6）

德拉科新看完一本书，正站起身来打算去书房换一本，就瞥见哈利垂头丧气地从里屋走出来。

他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开口，声音沉闷压抑：“我觉得咱们的故事不能这样讲。”

瞧见哈利这样子，德拉科也收起了他原本打算奚落讽刺的心，询问道：“什么让你这样想？”

哈利叹了口气：“我的故事才刚刚开了个头……不，我连引言都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结局是什么。”

“不，他直接问我谁死去了。”想到老人当时的神态，哈利就觉得心头发酸，“我觉得他潜意识里还是记得一些东西的。你没看见他当时的眼神，好像对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他自己‘活着’的这件事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然后你就跑出来了？”

“我告诉他这是个未完的故事，”说完这句话，哈利就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道，“反正亚瑟王传说的版本够多了，要不我们再自己创造个结局？”

“国家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亚瑟王一生平安满足，寿终正寝？你想编个这样的圆满结局？”德拉科讽刺似的笑了一声，“你哄小孩儿呢？”

“他这样看着太让人难受了……哄哄他也不是不行。”

这下德拉科也愣住了。半晌后他泄愤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就哄吧。”

两人尽可能地从不同版本的亚瑟王传奇中抽出光明美好的片段杂糅在一起，所有情节添油加醋，整个故事被极尽可能地渲染成一个美好童话。

这样的故事编起来出奇地快，而且效果极好，老人似乎越发兴致盎然，听得专注投入。

不管他能不能想起来，总归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光彩，获得越发有生气了。

这样便很好了。

（7）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徐徐，阳光明媚，一直闷在屋子里的梅林破天荒地提出要出门散步。德拉科想起附近有一片湖泊，三人便一同出去转悠。

湖水清澈明亮，远处缓缓刮来沁人心脾的微风。老人站在湖边，久久不肯离去。

哈利想着，这里环境不错，老人家心情也好，适合讲述故事的结局。于是，他便站在一旁，将最后的故事缓缓道来：

“最后，在梅林法师的帮助下，亚瑟王击败了敌人。大陆就此统一，再也没有流血与战争，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

“亚瑟被人民尊奉为永恒之王，他一生爱民，勤于政务。大陆统一后，他安详而平和地度过一生，最后宁静地在睡梦中离去。传说当人民需要他时，亚瑟王还会再度崛起。”

“这便是故事的结局。”

结局的尾音尘埃落定时，哈利和德拉科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老人久久凝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抚摸着那个破旧的背包，微微佝偻着身子，脸色有些苍白。过了好久，他才淡淡地开口，说出这些日子来最长的一句话。

“那么，梅林法师在亚瑟王的一生中，算是什么存在？”

“无可取代。”德拉科想也不想，果断地回答道。

老人的身子开始发抖。他竟然笑了起来，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满脸都是皱纹。

“你们啊……”

一团耀眼的金光缓缓包裹了老人，刺得哈利和德拉科睁不开眼睛。等到光芒散去，一位温和腼腆的年轻人，正冲着他们微笑，灰蓝色的眼眸洋溢着生机和活力。

随后他的身影渐渐虚无，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个好结局，我要去找亚瑟了。”

END

后记：

之后哈利和德拉科保持着联系，虽然他不可能成为又一个罗恩，但共同的经历与秘密还是让他们维持着某种另类的友谊。

这天谈完公务，时间正好，两人决定顺路去吃个饭。虽然沿途沉默不语，倒也不觉得尴尬。

“马尔福，”点完餐后，哈利余光瞥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身影，他连忙压低声音说道，“看那边。”

德拉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

那是两位青年男子，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金发健壮的那位似乎说出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正逗得同伴咯咯发笑。

他的同伴，黑发，灰蓝色的眼眸，高颧骨，皮肤白皙。

即使当日只短短瞥了一眼，但那人的样貌早被两人深深记住了。

梅林正微笑着，眼底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