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

【亚梅】何处归途（2）

（二）

莫德雷德难得兴奋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爬到窗台上凝视着下边的马路，再看看远方的风景，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还满意吗？”梅林从后边走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满意也没办法，我的钱就这么点儿了。”

莫德雷德摇了摇头，努力绷着脸，“没事，这样就够了。”

他把小背包拿过来，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家当。说实在的，他的东西并不多。寥寥无几的衣服，学校必须的课本，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还有一张全家福。

他原本打算将相框支起摆在床头柜上，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摆进了抽屉。小孩正要拉上抽屉柜，梅林倾过身子，按住他的手。他端详着相片上微笑的男女老少，轻咬下唇，眼底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想他们吗？”梅林揉了揉男孩的脑袋。

“想，”莫德雷德回答道，声音有些落寞。歪着头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他们说你会来接我的。”

“……是啊。”梅林低低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头，“咱们就是最后的旧教德鲁伊了。”

“嗯。”小孩点了点头。

酒吧是傍晚开工，白天梅林闲来无事，便去送莫德雷德上学。有同班同学好奇地注视着这个陌生人，悄悄问道：“莫德雷德，那是你爸爸吗？”

男孩摇了摇头：“不，他是艾莫瑞斯。”

“这个名字可真奇怪！”同学大惊小怪道。

看样子他是有朋友的。梅林远远地注视着，等到看不见人影，便一路溜达回去，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四周。

下午他去接莫德雷德，小男孩一出来就神情严肃地瞪着梅林，直看得他心里发毛，不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男孩说了一半，顿了顿，好久才开口，“题目是‘我的爸爸’。”

哦，梅林大致在心里猜到了些许。

“我可以写你吗？”

“不可以。”

“……那我只有不写了。”莫德雷德本来想争辩些什么，最终却也没有说出口。片刻后，他幽幽地叹气，“这是我第一次不交作业。”

看不出来，这还真是个好孩子。梅林惊讶地咂咂舌，问道：“你们班这次只有你不能交作业吗？”

“不，”男孩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有加拉哈德，这次的作文他也没法写。”

“跟老师解释一下，他会理解的。”梅林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大概是手感好，很久都不放手。

莫德雷德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走在梅林身边。过了好久，他突然问道：“大家……到底是怎么了？”

德鲁伊出事的时候，莫德雷德不过才三岁。梅林寻思着他大概也记不得什么，便自然地回答道：“火灾。”

没错，火灾，这就是当年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

这就是当初乌瑟·潘德拉贡对这一切的解释。

监狱里鱼龙混杂，藏污纳垢，梅林虽看着苍白瘦弱，温顺和气，却始终没人敢动他分毫。

他的罪名是刺杀国王未遂。

整个事件被严密地压了下来，只有当时押送他的狱警经过吩咐，知道了些模糊的经过，倒还记得警告其他人，他绝对不能惹。

梅林走在街上，转了转眼珠，冷冷地笑了一声。莫德雷德疑惑不解地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却也什么都没说。

他做好晚饭，盯着小孩吃完后，打发他去做作业。

随后梅林画上厚重的眼线眼影，换上宽大能露出锁骨的衬衫，紧身的牛仔裤，戴上叮当作响的手环。最后再摆弄了一下头发，拿发胶固定住。

他该去上班了。

梅林和酒吧老板打了个招呼——工作这么久，他们已经混熟了，然后轻车熟路地坐进了吧台。他先挑选出几瓶色彩绚丽的酒来摆在吧台上吸引客人，随后开始慢吞吞地擦拭原本已亮晶晶的玻璃杯。

往日热闹非凡的酒吧，不知为何却在今天冷清无比，仅有的几位客人没待多久便匆匆离去。

高文愁眉苦脸地等到十一点，最后决定提前打烊。梅林帮着收拾好杯子，拉上卷帘门。

“你看，”高文用胳膊肘碰了碰梅林，示意他看向不远处街角一辆颇为漂亮的小轿车，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我打赌，这车至少值五十万。”

“那可奇了怪了，”梅林耸耸肩，轻哼一声，“你说，那样的有钱人，到我们这种小地方做什么？”

“鬼知道，”高文耸耸肩，“咱们永远搞不懂有钱人都在想些什么。”

道别后，梅林便像往常那样踏上回家的路。

路过那一辆轿车时，后门猛地被人推开，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拽住梅林的胳膊，将他拖入车中。梅林原本挣扎着，几乎要动用魔法了，却在不小心触碰到对方右臂上狰狞的伤疤时安静了下来。

“亚瑟。”

他安静地呼唤道，惊讶于自己内心的毫无波澜。

“你拒绝我所有的探视申请，从不回复我的信件，连真实的出狱时间都向我隐瞒……”男人越说越激动，嘶哑的喉咙吐露出破碎的音节。他紧紧钳制住梅林的手腕，另一只手缓慢摩挲着他的颧骨。亚瑟强硬地倾身上去，与梅林额头相抵，温热的吐息铺洒在他脸上。

“梅林，你就这样恨我吗？”

“你从未做错任何事，我没有理由恨你，”梅林垂下眼来，额发慵懒地覆盖下来，避免与对方视线接触。

“但我累了。”

TBC